聊宅
5.鬼计
同事们都说,我越来越像鬼了,脸色苍白憔悴,目光空洞飘忽,似乎灵魂随时随刻都会飘到九霄云外,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。每每这时,我都会凄然一笑,故意表现出愈加哀怨的样子,让他们觉得我这样不过是“工作需要”罢了。
其实,不止是同事,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鬼气越来越重了,每到下班褪去妆容换上便装时,我都觉得浑身不自在。此时此刻,装在连衣裙里那个女人并不是我,而是一个杀死爱人的凶手,真正的我,是坐在琴案前弹奏高山流水、梅花三弄的宦娘——宦娘很想念濮镜,想念他的笑,他的琴声,他往日对她的每一滴好。
聂先生成了聊宅的常客,他几乎买断了我所有的时间。
我们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枯燥、单调,来来回回的,无非就是他怎样让自己的“噩梦成真”,或者就是不厌其烦的问我关于濮镜的事。一开始我怀疑他是警察,可后来又觉得不像,警察如果怀疑我,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,况且濮镜的尸体还没被发现呢,警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。后来,我又怀疑聂先生想拿这件事勒索我,可我既不是富人,他更不是穷人,何况他也从没表露出半点要勒索的意思。
这个该死的、令人抓狂的聂先生,他到底要什么啊?难道仅仅是个纯粹的精神病吗?
反正,无论他是什么人,有什么目的,我是受够了!
“先生,”我妩媚地笑着,递过一杯茶,“您今天还想听什么曲子,宦娘给您弹。”
聂先生嘿嘿一笑:“你还真入戏。”
我像古装戏里一般捂着嘴转过头,娇羞道:“我这哪里算是入戏,人迟早都会都是死的,我啊,不过是提前进入死人的角色罢了。先生您有一天,也会像宦娘一样,变成鬼的。啊,对了,先生您怕死吗?”
聂先生微微皱起眉头,“死?我没想过。”
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,“有时候想想,我真希望这个这世界真的有鬼,因为那样我们就不用怕死,反正死了也会变成鬼,鬼魂也算是另外一种存在方式吧?可是,你我都知道,这个世界没有鬼,死了,就看不到、听不到、感觉不到了,就不存在了,世界上再也没有你这个人,世间的一切都和你再无关系,你永远、永远的,消失了……”
聂先生咽了口吐沫,似乎陷入了沉思。
在之后的几天里,每当聂先生要谈论濮镜的事时,我就把话题扯到死亡上:
“先生,您听过濒死体验吗?……”
“先生,我啊,真希望我是真的鬼,因为鬼不会死啊,可是人会死,太可怕了……”
“先生啊,我也看开了,人一死,手一撒,世间的一切都没了,所以趁活着的时候,能享受就享受……”
“先生,您……是不是也挺怕死的?”
如果不出我所料,聂先生很怕死,并且在我的慢慢诱导下,会越来越怕死,越来越担忧自己会死去,于是,就像他因害怕父亲死去而杀死父亲、因害怕妻子外遇而故意让妻子有外遇、因害怕房子着火所以干脆烧掉房子一样,因为太怕死,所以他会让自己去死——因为太担心某件事会发生,所以干脆促成这件事早点发生,这是聂先生一贯的做法。
如果聂先生自杀了,那么,他就是畏罪自杀咯,杀死父亲的罪、杀死妻子的罪、纵火的罪,以及“杀死濮镜抛尸鱼塘”的罪,他的罪太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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